「阿啸,回去了。」楚风站在树下招呼着梵啸:「已经午时了。」就算是四五月的天气,东都的太阳也毒得很。
梵啸手中的画像已经被他张开合拢了无数次,可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,即使有那麽一两个曾经见过,似乎也不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。他擡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,不知怎的,在这个晴朗的日子,他的心情却像压了一块巨石,怎麽都觉得憋闷。
「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。」他把画像小心卷好:「哥应该已经回别院了吧。」
两人正要转身回府,街上一角突然没了之前的喧闹,疑惑望去,就见不远处的岔道上走过一人。
那人目若星,面如玉,额心有一颗泪形朱砂痣,他五官完美的像是天上落入凡间的神仙,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衬托了他修长完美的身材,衣摆随着他的行走,轻轻摇摆,仿佛是飘在路上一般,最显眼也最特别的的莫过于那头及地的银白色长发,只有一缕用玉簪束起,其余随着他的行走,在身後飘荡。
尽管他的容貌让人心生好感,可这人眉目之间的神情冷漠至极,更像是超脱世俗之外,无情无欲,无喜无悲。
他就像夜空中的皎月,会让任何人都黯然失色,所到之处衆人纷纷侧目屏息。
他走过许久,街上的人才缓过神,回复以往的喧嚣。
「楚风哥,我们回去吧。」梵啸只是短暂憧怔,没有看到楚风一闪而过的讶然。
「……恩,好。」
回到了别院时,下人禀告二人梵倾已经回府,只是他并未在大堂等候,而是在他们几人曾一夜销魂的大屋。
「哥。」梵啸冲进房间,却看见梵倾一脸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张大床上:「哥你怎麽了,可曾将那副画像给了天宇皇,让他帮忙寻人?」
梵倾好像听到了,又好像没听到,过了许久才答道:「阿啸,回去之後,哥给你找名更漂亮的女子,可好?」
「哥,你说什麽?我说过,只想要她」梵啸有些不安:「难不成发生了什麽?」
「阿啸,她死了。」梵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。
楚风倚在门旁,他没有进屋,知道预料之中结果的时候,心还是沈了一沈,有些闷闷的痛。
「她死了?」梵啸一脸不可置信:「她怎麽可能会死……」他冲上前,拉住梵倾的衣袖:「哥,你是骗我的对不对。我还不知道她是谁,她那麽年轻,怎麽可能会死。」他有些语无伦次:「难不成是因爲,是因爲我……是因爲我强占了她……可是我答应要娶她的,她没有听是不是……还是……她家人爲难了她……哥,都是假的对不对,她没事……」
「阿啸,冷静点儿。」
「我不信,我要去找她。」梵啸後退两步飞一般的冲出门外,手里还紧握着那张画像。
楚风叹了口气,走进大屋,却看到梵倾的神情不同以往。他还是第一次在梵倾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,懊恼,挫败,还有看不分明的悔恨。
「有什麽不对麽?」
「我们都被骗了,楚风,你知道她是谁麽?」
「是谁……」
「她是月栖绯。」梵倾的话有些艰难:「我原本的未过门的王妃……」
战羽魂不守舍的走在街上,宇文长风已经去了郡主府,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麽,还能做些什麽。
他第一次见到栖绯是偶然,第二次确实他刻意爲之,他和栖绯的相遇,只是爲了接近轩辕策。那时,他混在感染瘟疫的人群走在荒城的街上,而栖绯是整个城池的一盏明灯。才十岁的女孩创造了一个奇迹,因爲她大部分人活了下来,後来,他被她捡回了府里。
「上次,我在东都见到了一个哥哥,和你看起来好像,那时候我一转眼他就不见了,後来找都找不到,这次,你可不能跑掉。」
他本以爲这是个捧在手心里疼爱的郡主,会是任性有娇气,可是她却懂事的让人心疼。
她会在厨房里爲轩辕策做宵夜,他一直不明白,爲什麽一个郡主还要自己动手。
「因爲爹爹的仇人很多呀。」她总是一脸坦然:「爹爹总是莫名其妙的有很多人想刺杀他,所以栖绯要给爹爹做饭,不让别人有机会伤到爹爹。」
栖绯做的饭很好吃,轩辕策总是开心得何不拢嘴。
「栖绯要是以後嫁人了,爹爹就要饿肚子了。」
栖绯就会说:「栖绯还会给爹爹做饭,做一辈子饭,不要钱!」然後逗得他们忍俊不禁。
和她相伴了8年,他却因爲轩辕策对她心怀芥蒂,她从来都没有以主人自居,一次都没有。栖绯就像她说得一样,把他当做哥哥。
他还记得前天栖绯对他说的话,她说:战羽哥,陪我出去走走吧。
如果那个时候他答应了栖绯,是不是她就不会死,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?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。他只能不停的一次次反问自己 ?什麽栖绯说自己没事他就信了,爲什麽他竟然不知栖绯喂了宇文清岚三年血。她不在了,那他的未来又能如何,他曾经说过,要陪她一生一世的。
「请问,您是不是姓战?」一个陌生的少年在不知不觉时站在了他面前。
他转身离开,现在他什麽人都不想见,什麽话都不想说。
「战公子,请等等。」少年慌忙说道:「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。」他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拿出一条剑穗:「你可认识一位姑娘,长得像名天仙般的姑娘?」
战羽的脚步顿时停住,他慢慢回过身,少年手中的东西让他再也无法走出一步,那穗子上挂着一块玉佩,配上刻着一个战字,有些粗糙的手工,有的地方有些打歪了,可是却能看出做东西人的真心……而那熟悉的字迹,他足足看过八年……
「战公子,这就是那个姑娘给我的,可是这玉佩太贵重,我不敢收。」少年有些局促的将东西拿到战羽面前:「那姑娘本来是要把东西给你的,可是她说,她哥哥不想要,所以送给我了。对了,她说,她的哥哥总带着一把看起来很威武的剑,剑上面有一个『战』字,所以我才认出是你。」
【战羽哥,那条穗子,栖绯终于绑好了……不想要的话就丢了吧……】战羽颤抖着接过玉佩,看着上面的字迹,却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痛楚。
「你是她哥哥吧,那天我看到那姑娘身上有很多淤青,不知道是不是……是不是被什麽人欺负了……」
战羽再也听不下去,他终于知道,爲什麽栖绯说死亡是种解脱……
对她重要的人一个个的离开,说一直要陪在她身边的自己却连她被侮辱都不曾发觉……
他这时候才真正了解,那个灿烂的对着他笑的少女;那个躲在他身後,对着长风做鬼脸的少女;那个甜甜地叫着『战羽哥』的少女;那个对他说:「战羽哥,你应该多笑笑『的少女已经不在了;而手中的剑穗,她原本想要亲手交给他的最後一样东西,却是以这种放手回到他的手里……
「栖绯,对不起……」从没有流过泪的男子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楚,红了眼眶: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」
阳光明媚的午後,高大的男子在喧嚣的街道上泪流满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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